这汤,难道是端给洛云的?
千雪继续跟着,刚入了谢杳的居所,她就踢翻了脚下一只小兰草的花盆。
她对静兰院的布置再熟,却对这不分地点随处摆放的兰草不熟,她看着脚底碎裂的兰草盆和不远处怒气冲冲而来的谢杳,心里想的就是,幸好,春嬷嬷并不知道她是从膳房跟到这儿的。
啪——
谢杳这一巴掌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,千雪被扇得受不住,直接跪在了那碎裂的花盆上。
膝盖立刻沁出了血,殷红的一片,流在褐色的土壤上,转瞬就瞧不真切了。
“春嬷嬷,盯着她,打扫干净这里。”谢杳说完,接过春嬷嬷手中装着补汤的托盘,扬长而去。
这汤,真的是给洛云的!
有了这层认知,千雪趁着春嬷嬷入屋去端监工的矮凳时,提气掠步,跟上谢杳。
膝盖上沾着无数花盆碎渣,千雪每走一步,都是一次煎熬。汗水跟雨滴似的,跟着腿上的鲜血滴落了一路。
到了碧云院的门口,她才看到了谢杳的身姿。
是怕汤凉了所以才走得这么快吗?她轻功如此不俗,到底是跟谁学的?千雪带着一肚子疑问,快步上前,准备适时阻止洛云喝汤。
洛云拉开门看到谢杳。
和上次一样,谢杳端着补汤,一派的安静温婉,端庄大方:“云哥,听说你昨日又饮酒了,这是补汤,喝了会舒服很多。”
一夜纵欲,酒意没剩多少,倒是有些口干舌燥。洛云问也不问,端着汤碗就准备往嘴里送。
哗啦——
凭空飞来的石子,瞬间打裂了他手中的汤碗。洛云谢杳惊得朝四周看去,却看到了一丈之外,千雪苍白冷凝的脸。
谢杳看到碎裂一地的汤碗,除了生气就是惊慌。
洛云目不转睛注视着千雪,自然没有注意到谢杳的失常。他以为千雪一计不成又想借着行凶杀人逼他送她回洛宗身边,于是暴怒道:“宫千雪,你放肆!”
一声怒喝,碧云院侍卫三百顷刻出动,将千雪团团围住。
千雪今日确实是存了必杀谢杳的心思的。
洛云疑心于她,她行事已有诸般不便了,加上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,谢杳和春嬷嬷二人之中,必有一人是细作!
杀了谢杳,她是一定活不了的。但届时,陛下向洛云诉清因由,依着洛云的性子,是不可能放过跟谢杳有关的人的。
春嬷嬷在劫难逃,她也不用再担心他性命受胁了。
用她的性命,换得他的生机,值得!
千雪盯着谢杳的双眸寒意毕露,往日受战场浸染的那股子杀伐气息顿显,一副索命修罗的模样看得洛云又惊又怒,大呼道:“给我拿下!”
侍卫们一涌而上,但因洛云下的是拿下的命令,他们手中的兵器都不敢亮出,只是赤手空拳,攻守受限地围着千雪。
千雪一个探手,抽出近处侍卫腰际的长刀,而后一个纵身,人便翻到了离洛云谢杳所站的庑廊之上,她高举长刀,直直冲着谢杳扑了过去。
谢杳被她这副不要命的模样吓得忘记了动弹。
千钧一发!
刺啦——
刀过皮肉的声音响起,喷涌而出的鲜血静止这院中先前的混乱。
千雪单膝跪地,她愣愣看着自己被割裂的左腿筋脉,慢慢将视线移到了身后。
身后,洛云手里的长剑,银亮的剑身,鲜血蜿蜒如血蛇向下滴露。
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呢。恍惚间,千雪想起了曾经,他就是靠着这柄长剑,在万千凉军的包围中,苦苦撑了下来,她带着援兵赶到的时候,他就是像现在这样,冷峻无匹,长剑在手,傲视着敌手。
没想到啊,真是没想到,曾经并肩作战共同御敌的他们,今天,却站在了对立的一面。
两小无猜,战场相伴建立的信任,终是敌不过这人对谢杳的爱。皮肉被割裂一瞬感受不到的痛楚慢慢袭上身体,千雪大口喘息之余,扯起了唇角,想笑,却有温热的液体自她的眼角滑落。
战场那么艰难,他们都挺了过来,她没有死在敌人的手中,却是要死在挚爱的他手中。心像被野火覆盖的草地,在无数回忆的碎片中,化为焦土。
千雪的泪,那哀伤的双目,让洛云的心一惊,手中的长剑几乎立刻就握不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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