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雨歌手里提着两个灌满水的木桶,摇摇欲坠的站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尖上面,好似下一刻就要从上头栽下来,她面色凝重,本就生的男相,此时眉毛眼睛嘴都皱在一起,更像个男人。

我叼了根悠青的狗尾巴草,在石头尖的侧面寻了处阴凉的地方躺下望着她。

我慢悠悠说道:“雨哥,你知道吗,你丢斧头的样子有多潇洒,你提水桶的样子就有多狼狈。”

尽管多数是我的不对,奈何主持师太却不能罚我,只能罚雨哥,此次因我屡教不改,只好命我这半月每日午时在善德堂中打禅一个时辰,以此为戒。

但以我的性子,是绝做不到安安静静打那个禅的,所以我现在是偷摸着来看雨歌的,顺便到此处歇个凉。

雨哥紧皱眉头,没有理我。

我索性放开手脚躺的舒服点,望着蓝天,今天的天气很好,阳光柔和,云朵儿一团一团的,阳光将云的边缘镀了一层金色,温柔且细腻,好似上次下山时吃过的棉花糖,软软的,甜甜的。

想到棉花糖,我抬头同雨哥说道:“雨哥,你想不想吃棉花糖?下次咱们下山再去吃好不好?”

只见雨哥脸色铁青,身体有些摇摆不定,我以为她被棉花糖打动,现在就想跟我去,顿时觉着她如今愈发的胆大,心里不由得佩服起来。

我兴奋起身,这才瞧清,她哪里是想去吃棉花糖,不过是脖子处趴着一只翠绿的小蚂蚱,怪不得身体动来动去。

我从地上找了一根小木棍,说:“雨哥你别动哈,我把这蚂蚱挑走。”

我拿着棍子小心翼翼的准备拨动那只小蚂蚱,可谁知,它“唧唧”两声,便往上跳去,不偏不倚正跳到了雨哥的鼻尖。

这下她再也坚持不住,人和桶一起栽了下来正好砸在我肚子上,我痛得直喊亲娘。

主持师太发现我不在出来寻我时瞧见的正是这一幕,我觉得此刻她的脸色比刚才雨哥的还要青上几分。

我忍痛解释道:“师太,我说我在给雨哥抓蚂蚱你信吗?”

很明显,最后师太没有相信我说的话,因为之后,我要多打半月的禅,雨哥又要多提半月的水。

夜晚回房时,我喊雨哥,她理都没有理我,我很是郁闷。

此事之后我确实安分守己的打禅不再犯事,除了每日去逗逗雨哥外,再没有做其他类似下山这种事了,也不是我不想,只是还未等我寻到偷溜下山的机会时,那远在千里的南都皇城里便来了一队车马接我回都城。

寺庙里一下来了很多人,男女有别,侍卫们皆在外头等候,进来的都是宫里伺候人的女官,为首一位老嬷嬷姓林,见了我很是恭敬,礼也行得很周到,这种场面弄得我浑身不自在。

照顾我的宫娘们似前些日子就得了消息,早早的收好了行李,此时正往马车里放。

青云寺一众人等都在一旁低着脑袋候着,我望了望她们,心中的感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,是我从未有过的。我瞧见了雨哥,她站在后面,只露了一个灰色的帽子。

仔细算算日子的话,我在青云寺已生活了将近十六年之久了。虽然日子不短,但平日里大多都是我一个人呆在一处,能说几句话的也就只有照顾我的两个宫娘,而她们说的最多的还是:“奴婢不知,公主不可”,十分的无趣。

我有一个独立的院落,与寺里师太们的住所有一点距离,其实即使我出门,见到我她们也只是向我行礼,不会有过多的话,主持师太偶尔给我讲讲经,教我练练字,觉得我无聊便会教我下棋,下棋算的上是我的唯一乐趣。

后来雨哥来了,我就缠着她整日里厮混,现在我要走了,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跟我当年一般觉得无聊。

我犹豫再三,还是同主持师太说:“师太,我可不可以带上雨哥?”

主持师太倒是没有吃惊,雨哥那厮却一脸惊恐,仿佛我此举是要将她带去卖到山沟沟里一般。

本来师太觉得有些不妥,后来我对她说:“雨哥是我第一个朋友。”她心一软就同意了,临行前还对雨哥说了句极为绕口的佛语,我理解的意思大概为:“心中有佛,佛将与你同在。”

青云寺里除了雨哥,便是师太同我说话说的最多,虽然她有时很严厉,却最是关心我。

记得宫娘同我说过,我刚来青云寺时是一个婴儿,夜夜啼哭不已,还生了一场大病,是师太日夜抱着我哄着我,无微不至的照顾我,后来还在佛祖面前为我诵经祈福半年,求了一块平安玉佩为我贴身戴着,以求保佑我平平安安,无病无灾。

望着师太和青云寺,总有股感觉梗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,我道不出个所以然来,只能对她们笑笑,跟她们道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