茯苓好想睁开眼看看,却始终没有力气。

“回九爷,医生的确是说夫人醒了,只是反反复复病了半年,恢复起来还需要时间……”

“继续照顾好她,待她好了从哪来的直接送回哪。”那个坐在床榻边的男人说着,起了身。

茯苓蹙了蹙眉,微微有些慌张。

“不……”她不要回去。

她已经没有家了,他们是要将自己送回那个炼狱之地吗?

不,不能。

那是仇恨之地,那是痛苦之源,她不能回去啊。

“不……回……”她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,睫毛轻颤着,有泪水滑落。

临得近的骆九看到了茯苓的泪,也听到了她虚弱的声音。

他皱着眉,神情似乎透着不悦。

“病成这样,看你还要倔到何时!”

骆九刚要拂袖离去,听得外面离得远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响起,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今天是除夕。

而现在的鞭炮声,便是在迎接新年了。

他顿了顿,看向床榻上虚弱的女人,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,最终还是重新坐了下来,然后示意下人端来熬制的药水。

“跟她一样倔,不到黄河心不死……”他沉声道,没人知道他在说谁。

骆九端着药,用勺子挖了一勺荡了荡,随即朝女人的嘴边递去。

他动作有些粗鲁,鲜少干这种细致的活儿,喂得急导致流出些在嘴角,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下巴,再到消瘦的颈脖。

骆九没多想,直接伸手去擦拭。

他的指腹常年舞刀弄枪,如砂纸般粗粝,让茯苓感到一阵生疼。

“嗯……”她细眉微拧,不由得哼出了声。

他到底是谁,为什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触碰自己?

他们一直叫自己夫人,难道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吗?

那个男人,那个男人真的允许这一些?

带着一探到底的执念,又加上药水的苦涩刺激,她费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,黑暗视线中显出一个模糊的身影。

再一眨眼,那身影才由模糊变得清晰。

刚毅俊挺的脸孔,透着棱角分明的线条。

英挺的鼻梁让整张脸的立体感十足,尤其是那双湛蓝色的瞳眸,仿若带着旋涡之力吸引人一望到底。

怎么会,是他?

茯苓怔住,一时间忘了眨眼睛,就那样直直与他对视。

骆九是茯苓儿时的玩伴,两人的母亲也是多年好友。

因为他从出生自带的栗色头发,还有湛蓝眼睛,一直被周围的人唾弃。

所以他的性子一直都是自闭内向,极少与人玩耍。

骆九是个混血儿,生父不详。

那时洋人入侵,强取豪夺比比皆是,骆九的母亲就是在那样一个情况下怀上了他。

纵使屈辱,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血。

骆母没有扼杀骆九活着的机会,而是尽自己所能地给了他母爱。

而苏母也是力所能及地给到她的帮助,时不时带年纪相仿的茯苓前去作伴。

那个时候,苏母甚至动过要将茯苓嫁给骆九的念头。

一来他们青梅竹马感情自由培养,二来也是给骆母一个信念让她不用在意骆九的身世。

只是后来的后来,茯苓遇见了百里肃清。

至此,她满心满眼都是扑在了那个男人身上,不再陪同苏母一同去看望骆九母子。

再后来,听说骆母病逝,骆九杀了几个一直嘲笑他蓝眼睛栗头发的地痞,然后离开了上海滩。

往后的事情,茯苓不太清楚。

因为她的烂摊子越来越大,根本无法顾及其他。

只是,如今守在自己床边的男人,为何是他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