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霜突然手里多了一支簪子,她是段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,例银不多,何况段老夫人是个吝啬的,平日里不怎么赏赐人,逢年过节才有些银两。

突然得了这么一支金簪子,她知道段昭不得老夫人喜爱,本不该收,但是手里哪又舍得呢,假意还回去,低声道:“六姑娘这是做什么?老夫人只是请您过去用饭啊,别的事,婢子也不知道。”

段昭又将簪子塞回去,笑了笑:“我刚回府,也不太懂规矩,还望着秋霜姐姐提点提点,这簪子是我的一点心意罢了,还请姐姐莫要推辞。”

段昭说话甜得很,没有拿半点主子的架子,片刻就让秋霜收下了簪子。

秋霜低声道:“六姑娘,你身边的丫头,太不懂事了,您是主子,她们怎么能直呼您的名字呢?就方才豆蔻姑娘,怎么能叫您的名字呢?也太没规矩了。”

段昭轻轻笑,豆蔻和她一起长大,在邪医谷里本该叫她少主,不过她一向随和,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,谷中大部分人都直接唤她的名字。

难道就这事?

段昭不信,不过她心里有隐隐的不安,问:“祖母叫我过去,莫非是为了让我管教管教下面的丫头?”

秋霜不敢再说:“婢子只是下人,哪里敢猜主子的心思,六姑娘不要再问了。”

知道她为难,段昭也不再问,只能细细推敲方才秋霜说的话,前生豆蔻直到死也是叫她的名字,不过这一世,尽量不要行差踏错,让豆蔻改一改也是应该的。

她突然抬头,心中暗道不妙。

若是因为豆蔻的事,以段老夫人的性子,直接痛骂一顿打板子就可以了,何必将她叫去吃法来敲打她呢?豆蔻因为这个就要被骂,那?那一直用着府中药材的茯苓呢?

段老夫人这么吝啬,向来又是瞧不起奴才的,把她叫过去,不许她回院子,莫非?

“茯苓呢!”她突然开口,拧住秋霜的胳膊:“她们要动茯苓!”

段昭暗道一声不妙,上一世她如此退让,段老夫人都放任茯苓活活病死,那么她前几日顶撞了段老夫人,她不敢动段昭,肯定是要拔她身边的人来敲打她。

她转身就往自己的冰洁院走,秋霜拉住她:“六姑娘,你做什么?不过一个丫头罢了。”

听到这句话,段昭更加确定了,甩掉秋霜,拔腿就跑。

一路奔至中院,便听见有人在争吵。

有人骂骂唧唧的叫:“等阿昭回来了,你们要死的!阿昭不会放过你们的!”

豆蔻!

段昭才看清楚的情况,豆蔻被两个婆子狠狠的压制住,因为挣扎,衣服被扯得凌乱,头发也散开了,她拼命的向一旁爬去,有两个丫鬟正拖着一个女子往外拉,那女子昏迷不醒,身上大片大片的血斑,不是茯苓又是谁!

段昭愤怒至极,大喝一声:“在做什么!”

众人回头,见到是段昭,脸上都有些慌乱,不过片刻也就镇定下来,不过一个不得宠的女儿,她们有什么好怕的?嘴上喊了她一声六姑娘,却并未行礼。

豆蔻挣开压制她的婆子,忙奔过来,哭道:“阿昭,她们要把茯苓扔出去!”

“谁敢?”段昭呵斥一声,一双眼睛燃了火一般的灼向众人,几人手里的动作都不由放轻了,看向为首的一个婆子。

那婆子倒不怕,虚虚的行了一个礼:“六姑娘,您这院子里养着个半死不活的丫头,老夫人怕她把病气过给你,所以让我等来将她挪走。”

这婆子四十岁左右,生得肥胖,圆头大耳的,身上穿着朱色的褂子,内里一件青色长衣,料子都是中等的绸缎,脖上还吊着一根金链子,不过脖子上的肥肉将金链子都挤得没多少空隙了,如果段昭没有记错的话,这是夏姗姗的奶妈子,马嬷嬷。

段昭无心跟她多说,如今天气大得很,茯苓本就受了重伤,在这么拖拉,又是大太阳的,哪里受得住,,她压下心中的怒气,道:“把茯苓带回去。”

一直跟在后面的还有她院子里的丫鬟,好几个都吓哭了,听了段昭发话,赶紧上前将茯苓搀扶住。

“六姑娘这是做什么?莫非要违抗老夫人的命令?”马嬷嬷不悦道。

眼里飞了一个刀子给要去搀扶茯苓的小丫鬟,小丫鬟手伸到一半,眼巴巴的望着段昭。

“你算什么东西?”段昭上前瞪着马嬷嬷:“也敢违抗我的命令。”

这马嬷嬷本是得脸的,被段昭这么不客气的质问,脸上挂不住,但段昭终究是主子,只能硬着头皮道:“老奴是表小姐的奶妈子。”

“你也知道你是表小姐的人?这是哪里,这是将军府,是段家,你一个夏家的奴才,也敢动我的人?”段昭冷笑出声:“信不信我宰了你的手爪子!”

马嬷嬷还要再说,却被段昭瞪得不敢开口,段昭冷声道:“愣着干什么?还不把人扶进去?”

得了段昭的话,几人才将茯苓扶着进去。

........

正好有人来报说大夫上门了,五十多岁的样子,身材清瘦,留了一把山羊胡,身后跟着两个药童,替他拎着箱子。

段昭不认得这个大夫,毕竟上一世京都的名医搭理她,不过既然是沈之白搞来的,应该不会太差,她欠身:“人在里面呢,还请大夫帮帮忙,照看一二。”

张大夫随着段昭进了屋子,茯苓还昏迷着,豆蔻在一边照料,见人来了立即退开,张大夫先替茯苓诊了脉,久久不语。

看得段昭和豆蔻心惊胆战,忙问:“怎样了?”

张大夫捋了捋胡子道:“还好,有得救。”

豆蔻给张大夫打下手,帮着替茯苓施针,过了好一阵,才稳了茯苓的血脉,张大夫开了方子,交代了红山芝的用法,才提着箱子出去。

段昭想亲自送他至门口,向他道谢,又送上了二十两银子:“此番多谢先生了,还请先生收下诊金,聊表谢意。”

张大夫看她的眼神都是厌恶的,吹着胡子道:“不必了假惺惺了,邪医谷少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