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道身影与记忆中一般无二,同样的眉眼,同样的神情,只是昔日他唇边的那抹笑意不见了踪影。

是了,他终于得偿所愿,登上了宁朝至高的位置,多余的伪装又何必存在。

瞧那身明黄的颜色,这可是用东虞整个皇族和国人的鲜血换来了,看着还真是刺眼。

熙和拼了命的去克制内心的戾气,仇人相见,她却要装作毫无所觉。

她用力到浑身发抖,终究还是战胜了内心嗜血的恨意,将楚楚可怜挂到脸上,然后凝眸看向来人——宁朝惠帝,洛翊宸。

“容美人这是做什么?”洛翊宸身边的太监总管当先走上前,脸上的神情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。

任嬷嬷早就跪伏在了地上,方才洛翊宸看到月美人的那个眼神,不要说明容,即便是她自己,心里也是一寒。

“陛下明鉴,这月美人几次三番欺侮我们美人。奴婢实在是气急了,这才失了分寸!”任嬷嬷说的气愤。

“陛下您有所不知,月美人上次在御花园内推我们美人,这次又想要擅闯‘暖香坞’。这宫里谁人不知暖香坞乃禁地,不得擅闯?”

“我们美人见她如此放肆,自然要拦她的,她却将我们美人撞到一边,险些摔倒!”

“这月美人如此不知好歹,还望陛下您为我们美人主持公道啊!”任嬷嬷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,声泪俱下,就连熙和听着也觉得自己挺可恶的。

可惜洛翊宸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,一直定定地瞧着熙和的脸,看得熙和不得不装出怯懦的样子,眼角含泪,频频摇头,“不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”

洛翊宸不说话,明容只好抬手正了正不知何时凌乱的发钗,满脸委屈,泫然欲泣:“陛下……我受您所托,帮着打理后宫,自然是要尽心竭力,不让您有半点后顾之忧的,可月妹妹她……”

明容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,她不经意地揉了揉臂膀,看来是被撞得不轻。

熙和心下冷笑,莫说是没撞到她,就算真的撞了她一下,就凭这月美人的小身板,也能撞疼了她?

她当洛翊宸是傻子吗?

果然,洛翊宸看不下去了。

他冷冷瞥向明容,口中吐出的话跟刀子似的:“原来你知道这暖香坞不得擅闯,那为何刚刚,你自己却无故擅闯?既是明知故犯,那罚她之前,朕是不是该先处置你。”

明容当即便愣住了,原本泫然欲泣的模样僵在脸上。

“陛下……”她咬唇,蹙眉,“臣妾只是……只是关心您才……”

“来人!”洛翊宸显然不想再和她多做纠缠,“容美人违背宫规,任意妄为,自今日起禁足菡梦苑闭门思过一个月,无诏,不得外出。”

“陛下!”明容大概是被刺激得狠了,她一改往日清雅高贵的模样,不管不顾地冲到洛翊宸面前,“这么多年过去了,陛下为何还是忘不了那个熙和?”

“您日日枯坐在这暖香坞里不顾自己的身体又能怎样?她已经死了,人死不能复生啊陛下!您担负着整个宁朝的国运,臣妾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不顾惜自己的身体而无动于衷。”

明容哭得肝肠寸断,一声声哀诉,闻者伤心,听者落泪,这风范做个国母是绰绰有余的。

可惜洛翊宸不为所动,一道冰冷的眼神甩出去,总管太监立即着人把明容拖了下去……

明容被拖出去,熙和还能听到她一声声“陛下”喊得逐渐凄厉。

四周渐渐安静,熙和依旧一声不吭地低头跪在那里。

初春的阳光暖的人心里发软,可熙和低垂的眸子里却盛满了碎冰。

洛翊宸的神色阴沉得可怕,侍从们即便远远立着,也觉浑身发冷,双股战战。

好在这位阴晴不定的帝王此时看向的不是他们,而是那位看着娇弱怯懦的月美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