

敖宁抬起头,茫然四顾。她停下了脚步,知道敖彻就站着她身后。

敖宁轻声道:“二哥,你怎么不问我呢?”

他明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。他察觉到自己对魏云简过度的反应,察觉到她带着月儿离开的时候的不对劲。

他亲眼看着她从偏殿里出来,甚至亲眼看着她杀人……

他什么都知道,为什么偏偏一个字都不问?

敖彻道:“我若是问了,想好怎么答了吗?”

敖宁轻轻一颤。

是啊,二哥要是问起,她该怎么回答?她说她恨魏云简么,她说她只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?

那是上一世的恩怨。

这辈子,她是第一次见到魏云简。而月儿害她的事还没开始就已经被她反客为主了。

所有的这一切,她该怎么同二哥讲起呢?

他不知道,看起来这么稚嫩的自己,有着一段怎样不堪的过往。他也不知道,自己发狠的同时,也有多么的无助……

她其实是害怕的,后知后觉地害怕,她竟然怕让敖彻看见自己凶狠的这一面。

在二哥面前,明明自己只想当个好妹妹。

温暖的手揉了揉敖宁的头,像是揉着她的心,揉出许多辛酸。头顶伴随着敖彻的话语:“既然没想好,又何必多此一问。”

敖宁捏着袖摆轻颤,下一刻径直转身,扑进敖彻怀里,紧紧抱住他的腰。

敖彻身体僵了僵,脸上的神情有些深晦。

敖宁不管不顾,埋头在他胸怀里,闷声地哭了。

她浑身冰冷,只有溢出眼角的眼泪是温热的,浸湿敖彻的衣衫,润到他衣下的皮肤。

他身体很是硬朗结实,能感觉到敖宁的柔软。可敖宁却丝毫不察,她只知道她抱着的这个人很暖,是她往后的依靠。

敖宁哭着说道:“二哥,我听你的,不再是那条上钩的鱼……我不害别人,别人就要来害我……要不然今晚躺在那偏殿里的就会是我……二哥,其实我很怕……”

敖彻弯下修长的身躯,将这小小的人儿纳入怀中。

他道:“有什么好怕的,我在你背后看着。你若做不好,还有我。”

“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坏啊?”

敖彻反问她道:“你觉得我坏吗?”

敖宁哭着哭着,就在他怀里破涕笑了。

她卷着浓浓的鼻音说道:“以前虽然嘴上说你杀人如麻,可我心里不觉得你坏;看见你让狼犬啃人腿的时候,我也不觉得你坏。你再坏都是我二哥,身处乱世之中,以后一定是个大英雄。”

她大概不知道,这话像是一种救赎,可以拯救一颗孤独零落的心。

敖宁抱着他的腰不撒手,撒娇地蹭蹭,笃定地又说:“以后我要当大英雄的妹妹。”

敖彻很淡地笑了,掌心轻轻摩挲着敖宁柔软的头发。

敖宁收好了情绪,一手还盘在敖彻的腰上忘了要收回,看着他衣襟上自己哭湿的泪痕,觉得有点不好意思,另一手就捏着袖子伸过去,在他胸膛上轻轻来回擦拭,还湿漉漉地看了敖彻两眼,红着鼻子道:“二哥对不起,我把你衣服弄湿了。”

敖宁对他是毫无保留地依赖和信任。她对他也毫无兄妹间隙,以至于什么男女之别都抛到脑后去了。

回到驿馆以后,敖彻守在她床边,等着她睡着了方才离去。

敖宁很踏实地闭着眼睛,不出片刻就呼吸均匀,白皙莹润的脸颊上浮现出浅浅的红晕,身子也回暖了。

今天晚上她绷紧神经,现在全盘放松下来,看样子实在累得不行。

敖彻起身要离开时,发现她不知何时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。

回头见那红润的口唇微张,喃喃呓语:“二哥……”

那一丝嗓音又软又娇,跟小猫儿似的,极是动听。

其实敖宁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,她虽稚嫩,可身形掩盖不住少女的婀娜。

她腰肢很柔韧,纤美的颈边有几缕黑发映衬着瓷白的肌肤,微微鼓起的胸脯随着她娇憨均匀的呼吸而一起一伏。

敖彻没再多看,将自己的衣角从她手里抽了出来,掖好薄被就离开。

护卫一丝不苟地守在院子里。

敖彻在屋檐下问:“四小姐那边如何了?”

身边亲卫道:“刚回来的时候闹腾,这会儿消停了。”

敖彻只吩咐一句,“把她看好了。”

月儿回到驿馆以后,想起自己受到的屈辱,恨不得把敖宁千刀万剐。

如今她清白已失、名誉尽毁,明天会是个什么情形,她根本不敢想象。

她也有想过一死了之,可这样的念头也仅仅是一瞬即逝。她没有勇气去死,更加死得不甘心!

刚回到驿馆时,月儿就嘶叫着要找敖宁报仇,但敖彻的护卫把她拦得死死的,连院子都不让出。

月儿骂的那些话又实在难听,护卫索性就把她锁在房里,随她怎么叫骂。等力气没有了,自然也就不骂了。

至于明天的事,也只能等到明天再说。

月儿爬上龙床之事已板上钉钉。接下来就看魏云简是个什么态度。

他若还是一口咬定月儿存心勾引,那他大可不必对月儿负责,丢脸的也只会是威远侯府和月儿自己。

如此,月儿的一生就彻底毁了,回去以后别说嫁个殷实人家,就算嫁个普通人也会被诋毁一辈子。

可如果魏云简愿意对此负责,接月儿进宫的话,至少能够挽回一些颜面。

第二日一早,敖宁正在和敖彻用早饭时,月儿就疯子一般地扑进来,只是被护卫成功地拦下。她伸出尖瘦的指甲,不住地朝敖宁的方向抓。

“敖宁你这个贱人!我要杀了你!你们放开我!”

敖宁面不改色,端起一碗粥走到月儿面前,抬手就泼了下去。

前一刻还在叫嚣辱骂的月儿顿时收了声。

敖宁道:“躺在皇上床上的人好像是你不是我,不知廉耻的人好像也是你不是我。你脏了威远侯府的名声,竟还有脸在这大吼大叫?”

“都是你害的……都是你……”

敖宁放下空碗,道:“我害的?在茶里下药的人是我吗?我且不问你那药是怎么来的,自食其果的感觉好受吧?

“与其在这里疯狗一样乱咬人,不如仔细想想该如何解决。你那么想进宫,现在水到渠成了,不是更应该好好说话,求我拿出侯府的名义给你主持公道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