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可是,她终日神情不属,竟失足落到鲤鱼池里……就再也……再也回不来……」

后来的事情,我都知晓。

宝珠公主薨逝,先皇后难承丧女之痛,很久也撒手人寰。

那一年,宝珠公主八岁。

那一年,皇上失去了最信赖的兄弟,最爱重的妻子,最珍视的女儿。

那一年,皇上不顾朝臣反对御驾亲征,一柄红金弓打退胡人二十里地,让每一个胡人心里都根植下了恐惧的种子。

那一年,皇上回朝,群臣死谏。最后,良弓束之高阁,皇帝再也没踏出京城一步。

我心里十分复杂。

他生在帝王家,究竟是幸还是不幸?

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难言的苦楚罢了。

我身为女子,虽说这世上的规矩压得喘不过气,可却也不用硬担起男子养家的责任。虽说人各有志,但是世俗从未放过谁,不过是众人相互的折磨罢了。

皇上的眼角竟渗出了一丝薄泪。

「我如何不悲不痛……当年我根基未稳,手段青涩,才致使宝珠的惨剧,而如今,你有这张与宝珠有五六分相像的脸,我再难看着你也遭受这样的苦难……」皇上的手死死抓住椅子的扶手。

我看着,心里也难免又沉重了一些,只好沉默地跪地。

他是帝王,是九五至尊,是天下共主。所以将自己的情绪全都隐藏,在人后的角落任由伤口腐烂。而数年后忽然撕开,空气里全弥漫着腐朽的气息。

谁也逃不过。

众人皆苦罢了。

许是那日皇上终于将埋在心里多年的隐痛说出来了,心里痛快了不少,张嘴就许诺我可以随便提一个要求。

我当即谢恩,求了一个自由出入各关卡的恩典,皇上虽然疑惑,但还是大手一挥,应了。

裁员一事京城闹的满城风雨,可真正实施起来不过一月,朝堂之上的洗牌就完成了,有人欢喜有人忧。

欢喜的有沈家,也有霍家。哥哥被论功行赏了一个三品的侍郎官,一跃成为京城新贵,沈家一时风头无量。霍家的贵妃也在失宠一个月以后成功复宠,霍景宴拜了一个大理寺的老寺卿为师,每日出入大理寺,修习断案查案之道。

临行前,他来找我,神色已然平淡不少,仿若又回到了一年前,他说,往前他以为,只要足够离经叛道,就是对世俗的反抗,但如今他发现他错了,若要改变这个世道,就要先拥有足够的话语权。

我笑着点头。他却略有些失神

我问他怎么了,他说:「阿柔与从前大不一样了。」

「从前是阿柔跟我在我身后走,现如今,倒像是我跟在阿柔身后前进。」他微笑着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