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是除夕,已至深夜,还在响的鞭炮声炸得我本就昏沉的脑袋发疼。

我躺在床上,隐约听到房门被吱呀推开。

随之而来,是空气里淡淡的硝烟味儿。

和清雪的冷意。

“晚上不用再看着了,我没事的。”

我闷声说道。

想来是外头炮响,Tony老师没听到我说话,在炉火前站了片刻,才用烘暖了的手给我敷了条湿毛巾在额头。

我扯住来人的手,无奈地道:“快去睡吧,都半夜三更了,岁早就守完了……平之,你喝酒了?”淡淡的酒香透过他的袖口传来。

我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,还没反应过来,就在炮竹声的间隙里,听到一字“嗯”。

我愁了。

喝醉酒的人不太好讲理。

否则宣平之怎么不听我话大晚上还跑来呢——更别提他还怕黑。

我见他还杵在床边未走,干脆在半梦半醒间同他叨叨起来,反正外头声大,我的话也模模糊糊的。

我先是挖心掏肺:“哎平之啊,都让你们走了,一个个还扒拉在侯府干啥呢,面首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身份,让你离开是为你们好啊……”之后说到难受的地方,想到了自己:“我当初怎么那么脑抽呢……”……我为什么要写这种苦痛加身的过往呢?床榻旁的人没挣脱被我紧握的手,只是在我愈发激烈的情绪里,有点不解和迟疑,缓缓开口:“……展世子?”我自顾自地开口:“我现在只想他高坐庙堂,一世无忧,他这辈子太苦了,太苦了啊……”“要是能回到一切都没开始就好了,谢家还在,他也能当个贵家公子,一辈子的富贵闲人,无忧无虑无病无灾……那该多好……所有人都觉得他算无遗策,合该坐这皇位,谁又能看他风雪霜摧呢……”我陷入自责中,没有注意到爆竹声渐熄,也没有注意到被我扯住的手,微微一颤。

事实证明,病鬼比酒鬼更没精力。

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。

但我知道我睡着时,身边的人没走。

他俯下身来,替我掖了掖被子,在我耳边轻轻一叹。

犹如松间雪落。

第二天醒来,和煦的朝阳隔着窗纸洒进房间。

感冒的症状缓和不少,下地走了走,觉得神清气爽,就打算去找三个男宠。

昨天年夜饭我缺席了,今儿怎么也得一起吃顿饭。

可我没找到所有人,只在书房里找到执笔的秦臻远。

他以巾束发,神色淡漠地正在写着些什么,见了我后一颔首,算是打了招呼。

我说明来意,秦臻远有些惊讶地抬眸,道:“他二人昨日傍晚就出府去了。”

言下之意,是他们仨昨晚也没有一起聚聚。

“嗯?”我问他:“他俩去哪了?何时回来的?”秦臻远又低下头继续写字,半晌才道:“应当还未回来。”

我:“???”我道:“一整晚都没回府吗?”“这就不知了。”

秦臻远说道,“世子还是问话下人比较清楚。”

不是Tony老师的话——那,昨晚,在我房间,的,是,谁?!我心觉不妙,带着随后一丝希望问秦臻远道:“那昨日府上还有谁来过吗?”秦臻远无情打碎了我的希望:“陛下来了一趟。”

他见我露出“完蛋”的神情,顿了顿,还是解释道:“陛下说除夕夜想来缅忆一番,很快就走,不用通传,所以没有禀报世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