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六岁那年,宴宛宛带着满心欢喜任由花轿将自己抬入瑾王府。

可那一年,她才明白,慕容瑾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。

而她,只是一个笑话。

洞房花烛夜,慕容瑾陪着琉璃去后湖看出水的青莲,她坐在牙床上,等了整整一夜。

窗前喜烛燃尽,她终于明白。有些人,等不回的。

她爱了男人八年,才知道原来一厢情愿是这样的疼。

慕容瑾,我不在意你冷落我,厌恶我,依旧等你。

可你如此待我,逼的我爹娘和年幼胞妹屈辱自杀,我被流放千里,家破人亡!

你欠我的,要怎么还!

宴宛宛从噩梦里惊醒,惨白面容上冷汗淋漓。

她咬紧唇,过往如同梦魇,总缠着她不放。

心脏狂跳到几乎脱力,手指深深掐进肉里。

“娘亲。”宴洄奔到床榻前,小手捂住她眼眸,声音软软糯糯,“娘亲又做噩梦了?不怕不怕,有洄洄在。”

宴宛宛感受着小家伙手心的软嫩,声音闷闷,“娘亲没有怕,洄洄别担心。”

小家伙撅起软弹的嘴唇,“娘亲,你胆子这样小,我每晚都陪娘亲歇下,娘亲却还总做噩梦,要是没有洄洄,娘亲该如何。”

她拉住宴洄的手,声音哽咽,“是,多亏有了洄洄,娘亲才不害怕。”

“娘亲,你不会又要哭了吧?”宴洄微微皱眉,认真看她,“娘亲要是哭,子离舅舅会笑话你,洄洄也会笑话你。”

宴子离是宴宛宛的亲哥哥,因在外游学而逃过一劫。

当年琉璃棺淳入土之后,宴府满门被慕容瑾打入监牢。

因她被单独关押,直到流放那日迟迟没有看到爹娘的身影,才知道他们不堪受辱,已于狱中自尽身亡……

宴子离那日刚巧归城,打听清楚缘由,不声不响跟随宴宛宛一同去了流放之地,她才能安全生下宴洄,否则她早就带了腹中的胎儿寻死了……

宴洄拍拍她的手,“娘亲,舅舅说明天带我一起去郊游,可否?”

他漂亮的黑眸闪闪发亮,明明跟男人一样的容颜,然而不似慕容瑾那样冷漠,气质温柔又干净。

宴宛宛呼吸一滞,将他搂抱住,狠狠点头。

翌日。

天气晴好。

宴宛宛给宴洄穿了一身草绿的童子对襟装。

更衬托的小家伙皮肤白嫩,粉雕玉琢。

甫一出门,宴洄皱着小脸,可怜兮兮的,“娘亲,晒。”

宴宛宛笑了,摸摸他小脑袋,声音轻柔。

“很快就不晒了,我们快些走,舅舅在前头等我们。”

宴子离在镇上开了一座医馆,平日就住在那里,鲜少回来。

因医术精湛,在当地颇有名气。

只是,他们并不知,医馆里所遇的烦疑难杂症,都是宴宛宛出手治好的。

她原本天资聪颖,有过目不忘的本领,加之这几年,彻夜难眠之时,将幼时看过的医书翻来覆去研读,医术更为上一层楼。

然而在流放地被充为官奴三年,每日开垦荒山,搬石块,她吃尽苦头,受尽凌辱,一颗心早就像冷却的岩浆,冷硬异常。

大概,遇到慕容瑾是命中注定的劫数,活该她会陷入不复之地。

虽然慕容瑾亲手将她推入地狱,但她既已熬过来,休想再让她重回!

风和日丽,游人如织。

宴洄看着与他年岁相仿的孩童皆有爹娘陪伴左右,冷不丁开口,“娘亲,为什么我没有爹爹?”

宴宛宛脚步一顿,手指微抖,“你,你怎么会问这个?”

这么多年,宴洄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爹爹两个字。

猝不及防问起,她慌乱了。

“我爹爹是生病死掉了。”小家伙看出宴宛宛的窘迫,声音软糯坚定,似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,“娘亲,是不是因为爹爹是个短命鬼,所以不能陪着我和娘亲?娘亲,你放心,我永远不跟娘亲分开。”

宴宛宛眼圈红了,“坏家伙,谁教你这样说的?”

宴洄笑的眉眼弯弯,“舅舅教我的,说娘亲听了会开心,给我买糖人吃。”

宴宛宛脸色黑了,亏她还流下感动的眼泪!

身后的官道上,一队快马疾驰而过。

慕容瑾忽然擎住缰绳,马儿仰天打个长鼻。

跟随身后的侍卫措不及防,问到,“王爷,怎么了?”

慕容瑾侧眸看去,小径上已经没有方才的人影。

是自己看错了吗……为什么会觉得方才走过去的人是她?

沉沉吐出一口气,慕容瑾道,“无事,走。”

马蹄如雷,尘土飞溅。

慕容瑾眼眸深邃,仿佛无边无际的汪洋。

五年了,为什么还会想起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