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家的时候,不出意料的,江雅还在那里不肯走。

叶嘉禾不免叹了一口气,两人再怎么说也认识了这么多年了,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“了解对方的。”

譬如现在,江雅就是吃定她心软,而她也着实是心软。

如果换做是旁人,面对做下这种恶事的人,不报复就已经极好了。

叶嘉禾路过她身旁的时候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她道:“江雅,我们早就没有朋友之情可以说了,但念在江爷爷一直待我不错,我只能开口放过江氏,其它的我是做不到了。”

人做错事自然是要受惩罚的,哪怕她叶嘉禾再心软也只能做到不牵连。

江雅以前做下的事情,要坐牢的便坐牢,她不会原谅,也不至于上去狠狠踩她一脚。

世事已过,心境已衰,说到底,江雅是做了恶事,但把她逼到最后的死路,又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到的。

季薄言听过她的话,推着她进门,脸色却变得越发沉重了。

不一会儿,外面响起汽车发动机的声音,然后声音渐远,江雅走了。

其实,叶嘉禾听说了一些,当年事情被季薄言知道以后,江雅就逃去了国外。

最近回来,也不过是因为季薄言在对江家发难,她在国外的开销都是江家在支拿。

眼看着江家快倒了,她也不得不回来。

“姐,你放心,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,那个女人做了那么多坏事,我不会轻易放过她的!”叶怀宇见她进门,也不由愤愤道。

叶嘉禾看了叶怀宇一眼,她不清楚叶怀宇对江雅做的那些事情知道多少,但约摸是之前偷偷查过一些的。

那些黑暗的往事,她从前总是捂着藏着,不愿被人提起半句,可现在……

大抵是死过一回后心境老了好多年,知道便知道了吧。

反正她的身体已经开始衰老,开始腐烂,只是一具连正常行走都做不到的行尸走肉而已。

她淡淡摇了摇头:“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,跟我没有关系。”

闻言,季薄言和叶怀宇的脸色都跟着一暗。

“怀宇,粽子好吃吗?”她忽然又仰起头笑着问他。

叶怀宇愣了一下,不知怎么眼里竟闪过一丝泪光,他不动声色的擦掉:“嗯,好吃!”

叶嘉禾再不说话,推着自己的轮椅往房间走。

客厅里,季薄言和叶怀宇相对看了一眼,到门外的回廊上坐了下来。

季薄言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,刚放到嘴边,叶怀宇朝他伸了手。

他又只得给叶怀宇递了一根。

深深吸了一口烟以后,叶怀宇才问:“我姐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?夏医生不是说有好转吗?可我怎么看她的举动都不太对?”

在一片吞云吐雾里,季薄言的眼眸变得深沉:“她不会寻死,只是心里老了很多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叶怀宇眼神一紧。

季薄言仰头,看见天上月亮探出了半个头,有些发愣。

他顿了顿:“她不会计较了,什么也不想计较了。”

人活在这个世界上,总要计较些什么,牵挂些什么。

名利,情爱,亲朋都是可以计较的,但要是什么都不计较了,那活着的意义就是等待死亡。

是比求死更大的绝望,却又是一种最平静告别的方式。

人在受到伤害以后,都是会自动进行自我保护的,人会本能地把一切有机会伤害自己的事物排除出去。

而叶嘉禾的自我保护,就是在心里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绝。

季薄言用一种很平淡的口吻道:“如果从前,我死了,她会难过痛苦,那么现在,我死了,她心里甚至不会感觉到痛苦。因为大脑接收不到这种情感。”

一切都是相对的,大脑神经的萎缩会让她感受不到太强烈的情绪,除了痛苦还有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