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头弦音的喊声娇柔绮丽,我仰头望月,突然高喊道,「叫叫叫!夜猫叫秧子呢!」

说完,殿内突然没了生息。

过了一会儿,更高扬的喊声传出来,带着挑衅。

我一脚踹在树上,「你看我不整死那琵琶——」

宋巍一把拉住我,「你不要命了?」

「你放开!」

我与他撕扯起来,拽着袖子,某一个瞬间突然卡上他的小臂。

一道斑驳且狰狞的伤口就这样露出来,自手腕一直蜿蜒进袖子里,像一条剥了皮的蛇,丑陋可怕。

我手一松,见了鬼似的后退两步。

我不是没见过疤,只是没见过这样骇人的疤。当年天上有人渡劫,九十九道天雷劈下来,劈得皮开肉绽,也没见长成这样,况且神仙仙体受损,多半能自愈。

我看宋巍若无其事地松开我的手,拉下袖子来,八成是这副身子原带着的。

我气急败坏地对宋巍道,「你就烧高香吧,没在他受苦受难的时候下来。」

听着屋里没了动静,我心中有种为时已晚的悲凉,抱膝蹲在长廊下,抹了把泪,把上个月切破的还没长好的伤口重新搓开,疼得呲牙咧嘴。

这伤说不得小,那日广陵君得了一把上好的兵器,我一时好奇碰了利刃,结果被割得血流不止。

我含住伤口,血腥味儿散进唇齿。

我咂摸着,忽然凝眉,拿出手指来看看,指指我自己,又指指宋巍道,「不对啊,这伤口是我的,那道疤难道也是你的?」

宋巍瞥我一眼,没说话,这会殿里辛夷的声音沉沉传来,「备水。」

宋巍看着我,我也看着宋巍。

「你去。」

「不,当是你去。」

「凭什么是我?」

「你不想看看?」

眼神几度交锋,我败下阵来,「您可真是少爷下凡,一点苦都吃不得。」

提起早就热在灶台上的水,我一步步挪进寝殿里去。

甫一进殿,浓郁的香气夹杂着古怪的味儿呛得我咳嗽几声,便听里头辛夷说道,「你这丫头好不懂规矩。」

「陛下,您管她干吗呀……你快摸摸臣妾,心跳得厉害……」

「哦?那是为何?」辛夷充满玩味的声音传来。

「因为陛下您在臣妾心里呀……」

辛夷低笑两声,「好你个小坏蛋……就会哄朕开心。」

我拎着木桶,克制住上前撕开他俩的冲动。

谁能告诉我,一个是对谁都不吝辞色的峒渊上神,一个是唯唯诺诺不敢见人的琵琶精弦音,到了这里怎么通通变了样?

还有这老掉牙的调情,早几百年的画本都不这么写了。司命自制吧?

想我当年和峒渊在一起的时候,他也没这么丢人过。他当时什么样来着?我苦思冥想,对啊,他什么样来着……我拎着木桶一时呆愣在原地,竟然忘了。

我只记得我喜欢峒渊,他也喜欢我,我害他亡了国。可这之间,又发生了什么,我竟一点都不记得。短短几刻,像喝了杯忘情水一样……

我走神之际,许听柔说,「兑好热水就出去吧。」

说完,里头继续响起轻声妙语。

伴随着女子娇笑。

辛夷说,「小坏蛋,朕给你看个宝贝。」

我,「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