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城,云霄殿中。

殿内燃着袅袅熏香,越贵妃拿着一把精巧的金剪刀,专心地修着紫檀木桌子上的那盆花,身边的,丁姑姑碎步走了进来。

“回来了。”越贵妃看着自己修剪的作品,放下手中的剪刀,一旁的婢女忙端着水盆上前,越贵妃净过手后,坐在榻上,慵懒地问道,“都查到些什么,说说看。”

“这几日王爷一直在帮叶府的大小姐叶惊珣取证洗疑。据奴婢所查,王爷在来的路上救了叶大小姐一命,回京后还亲自送回了叶府,昨日叶大小姐晕倒在大堂之外,王爷甚是着急,今日又用玉撵送来回去,还鞭打了出言不逊的谢家嫡子谢全。”

越贵妃轻抿一口茶,媚人的琉璃眸子带着闪过一丝笑意,“你是说,濯儿救她帮她?”知儿莫若母,她生的儿子,她自然了解,他这个儿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,路见不平,拔刀相助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,更别说帮一个女子取证洗疑了。

“是。”丁姑姑向前一步,附在越贵妃耳边说道,“奴婢还听说,王爷一路抱着叶大小姐回宸王府的,让叶大小姐睡在了自己的卧室,两个人待了很久呢。”

“叶惊珣。”越贵妃朱唇轻启,软绵绵地吐出这三个字,右手扶上左手的羊脂玉镯子,轻轻擦拭着,“听说这姑娘养在青川?”

“是,自从其母唐婉死后,便送到了青川,直到唐将军班师回朝才被叶家接了过来。这叶大小姐虽贵为嫡女,但是并不得宠,初回叶府住的可是妾侍的破落院子,吃得是剩饭冷菜,但是短短几日重回嫡女住的地方,对待下人们赏罚分明。可见是个聪明的。”

“不是个聪明的,濯儿也不会对她如此上心。”越贵妃拨弄着茶杯里的几片茶叶,眼里闪过一丝凌厉,说道,“况且,她的母亲是唐婉,唐家的姑娘没有简单的,只怕在叶府学不好。”单看老二的媳妇都知道,不过老二媳妇倒挺合她口味,杀伐果断,自从嫁进东宫,这宫里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,只怕这叶家姑娘只是个小聪明。

“娘娘若是不放心,何不把她召进宫来看看。”

越贵妃并没有正面回答丁姑姑的话,而是问了一句,“老二媳妇快祈福回来了吧?”越贵妃是真的把宋衍修当做她自己的亲儿子来养,她在私下都唤唐凤初老二媳妇,就像是平常百姓人家的婆婆一般。

“是。”

“以她这个护短的性格,叶家那丫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,她定会去叶府替那丫头出头。倒是你让王姑姑跟着去看看便是。”王姑姑是越贵妃赐给唐凤初的女官,曾教过宫里的公主们学礼仪,是个厉害的人物,让她去再合适不过。

丁姑姑领会到主子的意思后,便施礼告退,越贵妃单手支颌,好不容易有个姑娘能让他的儿子动心,只希望这个叶家丫头能够抵过那个边北女子。

果真唐凤初一回京城便听说了叶惊珣的事情,东宫内唐凤初略带怒气地坐在软榻之上,尔颂尔雅立在一旁,她俩自是明白她们的主子最是护短,况且受委屈的还是主子放在心尖上疼的人儿,不气才怪呢。

“娘娘,您先消消气,听说大姑娘并没有什么大碍。”尔雅信手倒了一杯茶放在唐凤初的手边劝道,“若是娘娘不放心奴婢便去叶府一趟瞧瞧。”

“什么叫没大碍?珣儿那个身子骨怎么能受鞭刑呢?这叶府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,竟敢欺负我唐凤初的妹妹?!还诬陷!荒唐!”

唐凤初气的连自称都变了,尔雅尔颂也不敢随意搭话。

“来人,备车,本宫要去叶府!”

“娘娘,您看这天气都晚了,明日去也不迟啊?”尔颂转身回内室拿起屏风上的披风追了出去,披在唐凤初的身上,“您刚祈福回来,奔波了一路,天又起了风,万一着凉了怎么办?”她家主子现在哪儿有半点人前沉着冷静的样子啊。

唐凤初听尔颂这么一说,停下脚步,转身对尔雅说,“备车,我要回唐府。”是啊,现在天色已晚,太子妃夜访一个大臣家里的确有些不妥,所以她要先回一趟唐府,去了解一下情况。

“初儿,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宋衍修忙完公务后一进东宫便看见唐凤初站在院子里,后面跟着两大丫鬟,“你这是准备去哪儿?”

“阿修你来得正好,臣妾准备回一趟唐府。”唐凤初忙上前几步,宋衍修贴心地给她理了理披风,尔雅和尔颂自觉的退了几步,低下了头,整个宫里都知道太子和太子妃,伉俪情深,私下里都是以名字相称,羡煞了不少宫女。

“看来你是知道叶府的事情了?”

“嗯嗯,一回来就听说了,安儿是否安好?珣儿的伤怎么样了?”唐凤初着急地问,“下人们的话我是不信的,我必须亲眼看到才放心。”

“你放心,他们都没事。”宋衍修伸手将唐凤初搂入怀中,略带醋意地说道,“你这刚回来,不问问你的夫君过的好不好,反倒担心其他人,还是个男人,你就不怕孤吃醋吗?”

本来还皱着眉的唐凤初,听了堂堂太子孩子气般的话,忍不住笑了出来,“他们一个是臣妾的弟弟,一个是臣妾的妹妹,你一个姐夫吃什么醋啊,是小孩子吗?”

“你现在嫁给孤,不论是心还是身,都是孤的,其他人的都不准在你的心里。明白吗?”

“幼稚!”唐凤初琉璃眸子看向宋衍修,忍不住抬手抚摸着宋衍修,刚毅的下巴,忍不住叹气,“可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,珩儿去万象谷采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?”

“那孤就陪你去趟唐府吧。”宋衍修低头宠溺地看着唐凤初,伸手抚平她的眉头,霸道地说,“不许皱眉头。”

一辆马车缓缓在唐府门口停下,守门的门童一看是宫里的车,马上跑进去禀报。唐远夫妇亲自率下人们来迎接。

“臣见过太子殿下,太子妃。”

“臣妇见过太子殿下,太子妃。”

“岳父大人,岳母大人,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。”

“母亲。”唐凤初松开宋衍修的手,忙向前,扶起温馨,一进宫中,再无父母,只有君臣啊,“家中可还好。”

“一切安好。”温馨握着女儿的手,自从三朝回门,她在也没见过唐凤初,又闻她去平安寺祈福,这人都瘦了一大圈。这女儿深夜拜访,恐怕是已经知道叶府的事情了。

唐远和宋衍修去了书房谈话,留下温馨和唐凤初娘俩话家常。温馨心疼地看着自家女儿,但又忍不住唠叨,“你这刚从平安寺回来,不歇着,跑回娘家算什么?”

“母亲,这不是想您了嘛。”唐凤初挽着温馨的胳膊,像个小女孩一样,将头靠在温馨的肩膀上,温馨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脑袋,“恐怕,你是为珣儿和安儿来的吧。”

“果真什么都瞒不住母亲。”唐凤初抬起头,收起之前的小女孩娇态,问道,“听说父亲都率家丁围了丞相府,圣上还罚了父亲。”

“是啊。”

“父亲怎可如此莽撞,他是丞相啊。如此一来,不是正式和叶府撕破了脸嘛?这让安儿和珣儿如何自处?”

“你父亲他也是没有办法了啊。”温馨拍拍唐凤初的手,深深地叹口气,“当时安儿命在旦夕,这叶丞相死活不让安儿来唐府,季先生又是个怪性子,就是不在叶府行医救人。你父亲无奈,便出此下策。”

“安儿现在怎么样了?”

“随我来吧。”提到叶修安温馨脸色便有些凝重,这珩儿已经去了几日了,还未有消息,去天山的精卫飞鸽传书说并未寻得雪莲。眼看着叶修安灯如膏枯,好好的一个孩子,还不知道能撑多久。

唐凤初这是回京以来第一次见到叶修安,整个人白得透明,毫无生气,一点儿也不像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,想到这儿不由的有一些难过。他们自幼一起长大,直到父亲率兵驻守边疆。她走的时候,叶修安那时不到十岁,叶惊珣不到十二岁,两个人哭得跟一个泪人一样,叶惊珣拉着她的衣角,叶修安扯着唐筠珩的手,那时她就在想,这也是她血脉相连的弟弟和妹妹,若是有朝一日回来,她一定对他们好。

“哥那边怎么样了?”

“还没有消息。”温馨坐在床边给叶修安腋了腋被角,“你祖母已经知道安儿出事了,现在在回京的路上。”

“祖母要回来?!”这唐府的老夫人自从老太爷去世后便一直在妙应寺吃斋念佛,不问唐府的事已经有很多年了,就连唐凤初出嫁她都没有回来,这次竟然回来了。

“是啊,你祖母她心里头最放不下的恐怕就是安儿和珣儿了。自从你姑母去世,叶府那两个孩子,她老人家一直挂念着,这安儿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渡过这次难关,所以,便写信给了你祖母,希望她能回来看安儿最后一面。”

“珣儿可知道这件事?”

“你父亲围了叶府抢人,这势必会惹怒叶丞相,珣儿恐怕会有心而力不足,她既要对付叶府的那群豺狼虎豹,又要挂念安儿的安慰,所以,我便没有对她说实话。”唐府就算势力再大,也不能插手一个大臣的家事。

“母亲,您和父亲放心,珣儿那边有我,况且女儿听说宸王对珣儿甚是关照。”

温馨拍了拍唐凤初的手,现在能帮叶惊珣的恐怕也只有她了。希望安儿能渡过这次劫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