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这几日,王昌懿兄妹、莘经济使家院管家遣来的家仆几人,忙着张罗长生库的事。


在锦庄,有的看顾得匠人填土平整、砌砖打垛、上漆换色……有的自个量尺挂红、悬吊灯笼、抹灰掸尘,擦拭窗门……众人真是劳作勤繁,鼓劲施技,热汗涔涔,依序井条,各司其职,热火朝天。


诸多事项进行得顺顺当当,满人心意。


瞧这方,三条石磴阶上,抬眼见王昌懿,所持毛颖书下“泉潭长生库”遒劲的五字,试挂在门檐下高楣上,阔、长各三五尺的黑漆作底镏金字横匾,真个熠熠生光。


看过来,两侧黑漆门柱上各铜钱型框中翠字刻饰的、亦由他握管彤撰的佳联——无远勿屈无孔不入解急难,其积如山其流如川宏裕德。


恰在众者观得这出自高手才子、不但字体工稳且道文意畅达的联字,发出“啧啧”赞叹声一片的当儿,忽王昌懿被人拍身一下,他回头一看,惊见按其身的:犹似天降下的丢弃百结鹑衣、打狗棍儿,一改垢面蓬头、不整边幅之相,一位头顶方帕,身着葛衣腰系带,脚蹬鼻儿黑布鞋套布袜,颜光精神,颏下一部花白胡须,数年不见的黄玘老伯,并还有一清瘦身板,头戴青布头巾,青中衣披青布夹袄,白袜青鞋,脸庞长,白中带青,两道斗鸡眉,一对瓯口眼,颧骨高,颌下轻髯,年约三十有过光景,似伙计的人偕同在侧,皆立身前。


王昌懿大喜,遂刻就招呼其兄妹几人,分外亲热地簇拥着黄玘,跨门槛绕过一大“押”字当中的实木屏风,过栅子台柜,径入铺后内房,请出母亲与黄玘相见。


客自远方来,岂能虚待,也时到正午,王昌懿吩咐馨梅在母亲相帮下,到厨灶前,置办酒食,好招待黄玘二人。


在一间雅致清静,桌椅相陈,香炉紫烟、书画满壁的待客厅间,茶茗香溢,列座诸人。


从叙阔别之情话儿间,黄玘将随他在堂厅的中年人名姓刘金者,引见给王昌懿等兄弟相识。


王昌懿从黄玘口中知晓,黄老伯这些年端走四面八方,在嘉定府与一位珠宝商相识,给一铺行讨生计的活儿……因他念想王生茂老弟,想回成都府城来,恰同行伙计刘金嫌主家薄待他,欲到大府城碰运气,有高月俸的活计干,也就相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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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玘先至青龙镇,从他人口中亦晓知,王生茂已遭飞殃走祸,不在人世,其心甚哀。


又进府城一番打听王家,就寻到泉潭长生库。


他就这番道罢。


可巧,王昌懿这几日,也忧愁何处寻得着长生库当典珠宝玉器时,依自己笃信可靠、辨识熟悉的行家来做把关中枢之人。


这刻,他如刘皇叔拜见诸葛先生,似燕昭王尊贤于郭隗客卿的模样,将身起座,端服理巾,对黄玘把身长躬,言:“黄老伯,愚下景升叨你大驾,恳托你做泉潭长生库主管先生,可否?”又一拜揖。


黄玘顿就面颜舒展,手捋其长须,呵呵笑来,道:“我老朽虽不才,闻你办长生库,亦早已有此想法。


多承蒙景升青眼,不曾嫌得。


下着我定相帮衬你一二,也是老身乐为之事。


”他又觑看刘金一下:“刘金也会此技,汝可留下他作长生库伙计得?”王昌盛道:“黄老伯识荐,这,有何使不得?使得!使得!就随你做个跟手。


”刘金相机抬手拱一下,不冷不热,说声:“多谢王掌柜给活儿做。


”随手,王昌懿即将馨梅唤进厅。


众事人归集。


他遂将近段时想好的典当事项作了铺排:“黄老伯为柜主管,理账簿、估价、把脉贵重器;大哥昌武职是护货、防盗事务;二哥昌德作库务之守职,专掌纳、出银钱;妹子馨梅,打理厨中膳食;刘金伙计,看行铺、就鉴识当典之件的活儿;我么,近日还需招得几能干伙计进长生库……”听得他的安排,厅中寂然无声,众皆心明,默认下自己的所担职事。


他正道完,厨灶间其母亲使个厨工来传唤,冷荤热炒,饭熟菜香,干鲜果品,熟酿酒浆,皆已齐整,请大家进厅吃午膳。


王昌懿此时,端又使他想得周全,何不在备长生库开业之事时,请来生意场经营多年、识见丰厚、近在府城的两大恩人:一个是,为己寄身方便,多有相扰的黉门学兄莘经济;一位是,收拢自个生意,损却市利,为我解得长生库燃眉之急的郦泉琮掌柜。


这作为,有他道理,一则可听听他等谏言商事,人多主意多,到时杜得纰漏出,此事得圆满;二则,还可相互多熟谙脾性,热络感情。


随下,遂使王昌武往锦庄后院马厩,取得一匹,乘骑快去,谨请二位恩家,趁人齐整,共酌薄酒,作些商议事。


不须燃尽一炷香工夫,王昌武已回转,即挂鞭离鞍下马,给请来了二人。


早候在库铺台阶下的王昌懿等众人翘首而盼的莘、郦二人出了车轿,大家即就拱手、唱喏;他二人亦抱拳还礼。


王昌懿霎时眉眼朗朗,满脸欢笑地迎上前去,引下二位进了客厅。


众者散于各桌,坐下。


在酒席间,王昌懿将互不识得之人,作了引见。


在大家边吃边聊时,王昌懿对莘、郦二人自是敬酒谢忱再三,后接着谦虚道:“……泉潭长生库眼见开张,因我是‘小媳妇上轿——头一遭’,不知商海深浅,不晓业途易难,望多多点拨才是!”那厢莘经济听来,心下暗想,看此长生库布置的生意台面,就赞叹这学弟在短时儿,规整出了这好境况,也只有推服的心理,端有甚好主意给他的?只是喜笑颜开地给各位斟酒,夸道:“景升贤弟过谦了。


你初尝上道,就整出长生库这般新鲜光景,叫愚兄何来挑剔之词,无了,无了的!呵呵……”这方郦泉琮却不同于莘经济这态度,因见女儿万分喜煞这品貌儒雅、才识过人的王相公,自己与内人已初商议下,意选择王昌懿为佳婿,又将来要当岳翁,且他早已将整半个心地放在王昌懿身上。


毕竟此时的他自然地与莘经济所处位置不同,想法就多些,遂将喜心捺下,倍儿认真问道:“王相公,不知长生库开肇亮牌时,还要做些什么事?看我能否助些劲儿?你尽管开口!”王昌懿道:“在‘泉潭’庆贺开场,除却亲眷故交、儒客雅士、缙绅商贾,还得具帖尊请衙门官家等诸人莅临,估摸二百余人众——”不待他停口,座上莘经济却不解起来,疑问:“这做下,得破费多少银钱,值当否?”顿一下:“我观府城诸多经业商家为开铺坊,从未闹这等大排场、大动静。


此计作恐费钱费力不讨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