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一时有些安静,感受蔺宁身上的冰冷气息,向孤云垂眸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面色发白、瘫软在地的春桃,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先前那个暂时不动她的打算,决定不替她求情。

嗯,没办法,天大地大,夫君最大。

蔺宁微微抬手,先前还空无一人的身后便出现了一个黑衣暗卫,一言不发地将春桃制住。

“主子?”暗卫退回门口,躬身等候蔺宁的指示。

蔺宁淡淡道:“挖耳缝口,丢去城西。”

城西,除了荒山野岭,就是乱葬岗。

春桃闻言拼命挣扎起来,她或许是想要替自己求情,却被那暗卫眼疾手快的打晕了,然后直接拖了下去。

屋内只剩两人,蔺宁沉着脸一步一步走向床边。

而向孤云脑子里却在掂量她同蔺宁的关系如今是什么个分量,虽然前世的最后时刻,她听到了蔺宁那声自称:朕。但那也是井域寒即位后的事了,在那之前,她记得蔺宁是个忠的不能再忠的将军,为了今上兢兢业业守着边关。

先前那番带有“谋逆”性质的话,虽然是从春桃嘴里说出来的,但是怎么说她也是春桃的主子,少不了也得替她背点黑锅,遭点处罚。

他们两个这辈子相处的时间还不长,指望着蔺宁向上辈子那样爱自己目前还不现实,不过这些日子自己又是陪睡,又是给蔺家军造家当,还替他的表妹挨鞑子的刀箭,怎么着也该有几分情分。

这增增减减的,大致最后会关她几月禁闭?或是送到道观去修身养性几个月?

向孤云脸色变了变,应当不至于休了她吧?他要是真敢有这种想法,她就咬死他!

向孤云走神走的很欢快,完全没有察觉蔺宁已经几个跨步来到床前。

凝眸看着她一脸变化莫测的表情,蔺宁顺口就问:“你在想什么?”

向孤云也顺口答:“在想怎么咬死你。”

蔺宁:“……”

向孤云:“……”

这人居然趁她不备,突然套话,简直太阴险了!

不过她脸皮的厚度早已今非昔比,只是腹诽了片刻,便脸不红心不跳的迎上蔺宁有点不淡定的目光:“夫君这个时间回来,可是东西忘带了?”

蔺宁:“……”

就算东西忘带了,也该是在浩然轩,还能在她的院子里不成?他这小妻子的话题转移的可一点都不明显。

不过向孤云这么一问,倒让他想起了回来的原因:“你可有碧叶虬禠之毒的解药?”

向孤云道:“没有。”

果然,想来之前那药也不过是阴差阳错,她怕是连碧叶虬禠是何物都不知道。

蔺宁下意识就想皱眉,这眉还未皱下去,便听得向孤云风轻云淡的说:“不过如果有药材,便可以制出来,夫君需要多少?且将中毒人数告知于我,我吩咐人去弄,等弄好了过几日我让蔺管家给你送到军营中去。”

反正她之前给了蔺宁那个缓解蛇毒的解药,能将中毒者的命给吊住,让他们短期内不会有性命之忧,不过眼看着蔺宁的眉头越来越低,向孤云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,蔺宁这一趟回来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,且她还昏迷了几日,中毒者怕也是被折磨的不轻。

如今战火连绵,多一个人也是多一份助力。

于是她又体贴的补充道:“夫君若是要得急,便得借些健壮的士兵与我,另外还有药材、药童、捣药的器具、炉子……啊!如果有几位专业的大夫来监工,那就最好不过了!这方子繁琐的紧,要想抢速度,必须要靠人海战术。”

蔺宁:“……”

向孤云提起碧叶虬禠蛇毒解药的语气,听着同街口甩卖大白菜的大婶如出一辙是怎么回事?

他一时有些茫然,不是说但凡是药方,特别能跟独家两个字沾上关系的,都被藏得死死的,绝不外传吗?

就比如说冯知初那回天丸和雪肌膏,别说药方了,就是药丸也宝贝得紧,一年出几颗,并且谢绝卖同行。

而向孤云却主动提出要让别的大夫来监工煎药现场?

这同举着药方到他们跟前有什么区别?

她到底知不知道碧叶虬禠的解药代表着什么?

就凭这药方,哪怕她要……

向孤云见他不说话,有些疑惑:“夫君?瑾之?可是有什么问题?”

蔺宁轻轻吸了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震动,吐出两个字:“一人。”

“啊?”向孤云愣了一下,又很快反应过来:“你是说只有一人中了毒?”

那语气,还怪遗憾的。

蔺宁无语,碧叶虬禠本就稀少,能出来活动的更是少之又少,一批人被碧叶虬禠咬伤,要么是一条蛇发了疯每个人咬一口,最后蛇毒尽而死,要么就是他们撞了瘟神,闯了碧叶虬禠的老窝,他摸摸鼻子,哪种听起来都不太现实。

果然是他的小妻子脑子有问……嗯,想法太奇特。

只有一个人,那必然是凤岚倾无疑了,毕竟前世他就是死于蛇毒的。

向孤云心里门儿清,不过面上装傻充愣,迅速的口诉了药方给蔺宁,然后便开始装头晕将人赶了出去。

原因无它,她无法坦然的接受蔺宁的谢意,有些愧疚,是埋于骨髓、刻于血液里的。

“救人如救火”,蔺宁也不多言,拿了药方便回了军营。

出于某些考量,药方来源的事他并未告诉任何人,冯知初甫一看到方子,日常的嘲讽苦瓜脸上明显的大惊失色,不过最后也十分默契的选择了沉默,郑重其事地亲自去他的私人小院煎了药。

是以凤岚歌的下属们只以为那是他本人的药方,并未发现任何不妥。

等他煎了药回到凤岚歌营帐外,却被等在门口的蔺宁给拦了下来,手里装药碗的食盒也被他拿走。

而后蔺宁掀开营帐的帘子,一人走了进去。

白皙修长的手指端出还冒着热气的药碗,另外一只手臂微垂,袖子里滚出一个白玉一般的小瓷瓶。

这是他临行前向孤云给他的,在那之前她特意找借口支开了他,等他回来之后便将这个瓷瓶给了她,让他放在最后放在药中,还特意交代不能让旁人知晓。

揭开瓶塞,虽然她没有说这是什么,但是久经沙场的蔺宁对这味道毫不陌生。

这是人血。

冯知初曾同他说起过,但凡能入药之血,要么至洁,要么至邪。

蔺宁黑眸沉了沉,心头的疑惑铺陈开来。

京都向家,历代太傅之家,书香门第,内里到底是藏着什么秘密?

而自己的妻子向孤云,又到底是什么来头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