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女孩分明怕得要死,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勇气,在自己胳膊上划了这么大一道口子。

血流不止,阮柔踉跄几步,主动坐在了凳子上,乖巧等着包扎。

“你这孩子,唉……”

此时,魏德才已经背着乔阳华教授进了门。

因为乔阳华教授做的手术,身上血迹斑驳,便挨了更多打,此时佝偻着身子,已经昏睡不醒,自然,关巡教授也不好受,鼻青脸肿的,外伤明显。

看到这一幕,阮柔顿时鼻子一酸。

都是因为自己,才让两位教授遭了这么大罪。

魏德才进门,见阮柔浑身是血,顿时直了眼,“什么情况?”

阮柔面色惨白,抿唇笑着摇摇头,踉跄着掀开门帘走了出去。

“你们误会了,那些血是我的。”

她声音娇弱,可却掷地有声,门外那乱糟糟吵成一团的人们顿时停下了动作,纷纷朝她看了过去。

阮柔这张惨白的脸,因为失血过多就连唇瓣也是了血色,胳膊上一道伤口,血肉翻卷,触目惊心。

魏德才媳妇赶紧拿着绷带给她进行紧急包扎。

阮柔道:“今晚大雨,我想起来布料还放在院子里,所以去查看,结果天色太暗,我不小心一脚踩空滚下了坡,划破手臂,好不容易爬了上来,就想去附近求救,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分辨方向,闯进了牛棚。”

“在牛棚暂时躲雨,还好有人帮我及时联系了魏大夫,这才来到卫生所进行包扎,牛棚里的那些血都是我的,你们口口声声说那是鸡血,要不然找人来检验检验,看看究竟是不是人血?”

众人皆嘘声。

真没想到原来这是阮柔的血。

此时,村长脚步匆匆走了过来,骂骂咧咧的,“你们这群兔崽子,还让不让人休息了,大晚上的闹什么闹,明天一早再闹不行吗?”

那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壮汉,此时在村长面前十分乖巧听话。

“村长,我们在牛棚里发现了大量血迹……”

村长摆摆手,“行了,事情我都听人说了。”

进了人群,村长一眼便看见那浑身血迹的阮柔,顿时被吓得不轻。

“这是咋回事?”

阮柔抿了抿干裂的嘴唇,“我……”

魏德才媳妇道:“赶紧别说话了,我扶你进去,这种情况必须得缝合,伤口太大。”

魏德才这时检查完两位教授的身体,面无表情走出门,隐忍着怒火的目光环视四周。

“村长,两位教授必须送到镇上的医院里。”

这么麻烦?

村长眉头一皱,一只手摩挲着下巴的胡茬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“村长。”魏德才上前一步,压低了声音,“我家那边传来了消息,可能上面政策会有变化,救一个人对村里也有好处。”

闻言,村长眼神闪烁,“你说的实话?”

“实话。”魏德才掷地有声,“我的人品咋样,您是了解的,好歹在咱们村里呆了这么多年,肯定为咱们村子着想,否则我早就回城了。”

“好,信你一次。”

村长摆摆手,招呼着让人抬上教授连夜赶去镇上。

听到这话有人不乐意了,尤其是刚才动手打人的刺头,顿时不满,“村长,只不过是两个接受劳改的老家伙而已,没必要连夜赶去吧,再说了,住院费要花不少钱,我们……”

话音刚落,门口处再次传来阮柔的声音。

“住院费,我出。”

众人看去,阮柔胳膊上已经绑了绷带,可血还没止住,已经浸湿了绷带,更为刺目。

她摇摇欲坠,倚在门框上,那双漆黑的眸子深深将刚才动手的那几位映入脑海。

“是我连累了他们,他们的住院费,理应我来掏。”

只可惜了,她真是恨不得立马把那几个人送进派出所。

可是因为两位教授的特殊身份,就算告到派出所,也不占什么优势。

看来……只能从长计议。

要是两位教授真的出了什么事情,她会自责死的。

冒着大雨,村长从二大队借了个拖拉机,连夜赶去镇上医院。

应了村长的要求,阮柔还是没能去成,只是将三十块钱塞给村长,要求给乔阳华教授最好的治疗。

村长看着手里那三十块钱,叹口气,“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,在这里好好养伤吧,这两天不用干活了。”

阮柔抿唇低声说了句谢谢。

往日,她受点小伤都要哭哭啼啼半天,可这次,胳膊上多了这么长一道口子,居然一点都没有哭出来,可心中,却满是愤恨。

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?

大晚上的,这些人为什么要忽然去牛棚?

这些……都是问题。

外面那些人总算走了,魏德才给阮柔打了麻药,做了简单的缝合,这才匆匆跟着村长他们去了镇上。

关巡也上了药,走到阮柔跟前,对她深深鞠了一躬。

“阮柔同志,这次你救了我们的命,谢谢。”

阮柔受宠若惊,连忙扶起他,“您别这样,这次出这是全都是因为我……”

经过此事,关巡这张苍老的脸,似乎更颓废了几分。

“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,我们来这里两年时间,每天都期盼着上面的政策可以改变,希望可以回到工作岗位,现在看来……这些都是奢侈。”

魏德才媳妇端了两杯热水过来,“关教授,您喝口热水暖暖身子。”

她脖子上挂着听诊器,“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?我来听听。”

魏德才笑着道:“没什么不舒服的,不用了。”

他喝了几口热水,这才起身往外走去。

他那干瘦的狼狈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,颓然而死气沉沉。

阮柔心里很不是滋味,因为担心着乔阳华教授,整夜没睡。

伤口处麻药药效退去,疼意瞬间蔓延开来,阮柔坐在炕沿,呆呆看着自己那被绑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伤处,一滴眼泪也没有。

不知过了多久,魏德才媳妇带了医疗箱过来。

“阮柔?你还好吗?”

她叫了几声,阮柔这才仿若从梦中惊醒,猛然抬头。

“嫂子,怎么了?”

魏德才媳妇笑了笑,“我看谢岩好像有点低烧,你要不要过来看看?”

或许也只有用转移注意力这一种方法才能让阮柔好受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