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狠狠闭了闭眼睛,给自己打了个气。

这一仗,更加紧要。

霍家今后的所有气运,几乎就拴在这次了。

来的路上我已经想明白了,沈清容是霍景宴亲自抬举进的霍家,这次若不把霍景宴的事情摆干净了,连沈家也难逃一劫!

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,外头近乎鸦雀无声。

我深吸一口气,踏进了那所富丽堂皇的宫殿。

「臣女沈靖柔,参见陛下!」我跪伏,朗声说。

「平身。」皇上的声音虽然严肃,但我却隐隐听出了一丝温和,这让我心下一松。

我起身时略扫了一眼霍景宴,他还跪在那里,面色铁青却又发白,神色怔松,我就立刻知道了,想必他已然得知了沈清容的事。

皇上显然已经发过一轮火了,态度还算是温和,这让我也放心不少。

「你速速讲来,你是如何发现霍夫人是奸细的?」皇上面色不虞。

听了这句话,我心里又是一番排山倒海,「霍夫人」,皇上称沈清容是霍夫人,而非沈清容。

可我,却不能坐视皇上就此坐实霍家通敌的罪名,就算……就算不为了霍景宴,也为了霍家的叔叔伯伯。

我咬牙,恭敬地回道:「回皇上的话。阿碧于沈家待过三年,是臣女的贴身侍女,三年来阿碧没有任何不对劲,臣女也并未察觉到任何错处,只是自三月,臣女和霍家哥哥以及阿碧曾遭遇一次突袭,那次臣女恍然间听到那几个贼人称阿碧为『帝姬』,臣女当时并未多想……」说到这里,我又磕了一个头,「请皇上恕臣女之罪!」

皇上挥挥手:「无碍。」

我见状,继续说着:「可本朝从未将公主称之过『帝姬』,臣女当下只觉得是自己恍然间听错了,并没有过多起疑。而后,兄长从西北归来,曾与我讲起过西北的风土人情,说到铁木次大汗时,还因其格外重视其汉人夫人而啧啧称奇,臣女也因此多问两句,方知铁木次此人极重亲情,尤其看重自己的汉人夫人,以及铁木次的房中除了汉族夫人,也有联姻而娶的胡人贵族。」

「后来臣女读书,无意中得知帝姬乃前朝对于首领之女的称呼,而前朝已经覆灭近百年,余孽留到此时作孽,就显得极为怪异了。而三月那次刺杀中,为首的三人全是汉人长相,却不曾见其伤害阿碧,因此,臣女起了些疑心,问了兄长方知,我们与胡地的接壤之处胡汉通婚十分普遍,又因地处偏远,不少胡人和汉人都还保留了『帝姬』的称呼,现如今尚存帝姬之称的,想必也只剩下胡汗边地了。」

「但是凭此,臣女还难断定阿碧便是胡人公主,是因后来兄长冒死坚守四百城,臣女忧心万分,急切想要得知霍家兄长究竟将内奸查到何处,意外见得阿碧形容平常,且不说不如臣女般忧心忡忡,更是面带喜色,可是后来的交谈中,臣女却发现霍家兄长实则没什么进展,可国防大事,霍家兄长如何不会为国鞠躬尽瘁?想来,阿碧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则至关重要。」

「更且,阿碧对于霍家兄长查案细节近乎了如指掌,可说起要紧的却语焉不详,臣女这方才怀疑起来,而阵前,病急乱投医,臣女对铁木次诈了一诈,铁木次果真及其在意其女儿,不出三两句便漏了馅,臣女这才敢让哥哥派人禀告圣上,捉拿胡人奸细。」

我一口气说完,狠狠地松了一口气。

我已经算是尽力,能为霍景宴开脱到这个地步,已然是耗尽心血了。

皇上听罢,神色却是几番变化。

我知道我心里这点小心思瞒不了这位年近四十的九五至尊,心里颇有些惴惴不安。

半晌,皇上开口:「果真是有勇有谋。沈大人养的好女儿!巾帼不让须眉,你若是男儿,必不会比霍景宴差到哪去。」

听到这话,我终于是松开了死死攥住帕子的手,身子有些脱力地向下沉了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