敖冉也不知道究竟往下掉了有多高,等停下来时,敖策一手挽住从悬崖石缝生长出来的结实藤蔓,一手抱着她。

两人的身体贴着崖壁。

上方的黑衣人自然看不见他们。

只好收手作罢。

头顶下着大雨,敖策抓着的藤蔓湿滑,他手臂勾着敖冉的腰同样在往下滑落。

他两边都不好着力。

现在要想顺着藤蔓爬上去恐怕很困难,唯有摸索着一点点往下降。

敖冉看出他的顾虑,主动搂上敖策的脖子,身子往他身上蹭去,同时曲双腿紧紧缠住他的腰。

这样一来,敖策就有两只手可以用,不必再空出一只手抱着她。

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,需要相互紧密配合,容不得她有丝毫迟疑。

可是这样的动作,无疑让两人贴得更近。

一个刚劲有力,一个柔韧无双,仿佛是最完美的契合。

敖策浑身一震,那如枯潭般深寂的眼眸里,仿佛暴雨打落其中,波澜不断。

敖冉搂着他,鼻尖贴着敖策的,彼此的呼吸夹杂着雨水的湿润,她脸上的水珠汇聚在下巴,不住往下淌。

她这么近地看着他,看清楚他的睫毛被雨水打湿,看清楚他眼底里那个湿发贴着脸颊显得狼狈的自己。

敖冉呼吸着他的呼吸,发现她这么喜欢他,喜欢他身上让她安定的气息。

敖冉颤了颤嘴唇,满脸雨水地笑说:“二哥,不知道为什么,其实我是不大舍得你跟我一起死的。”

敖策回过神,双手用力挽藤,动作显然比方才更自由轻松了一些。

他道:“抱紧我。

你要是敢松手,我便也会松手,赶在你落地之前,垫在你下面。”

敖策的话让敖冉不由越发紧紧抱着他,头放在他的肩膀上,簌簌摇头道:“我不放的,不会放的。”

后来在往下降的过程中,终于发现了崖壁上有一个山洞,给两人容身不是问题。

遂敖策借着藤蔓靠近那山洞,最后往洞口一跃,两人成功地着陆。

山洞里面是干燥的,还有陈年老化了的木材,便用来生了一堆火。

两人此时浑身湿透,待火苗升起来,敖冉才感到后知后觉的温暖。

可一体会到了这温暖的感觉,强烈的对比下,敖冉才觉得更加的冷。

淌水的湿衣服紧紧贴着她的肌肤,方才形势危急、神经绷紧的时候她丝毫不觉冷,眼下神经一松弛下来,加上洞口外扑进来的夹着雨沫的湿风,她冷得哆嗦。

敖策让她把湿衣服脱下来,她轻轻颤颤地解了外衣,敖策也把自己的外衣解下,拧干了衣服上多余的水分,随后铺在旁边的石头上烘烤。

他回头来看时,见敖冉蹲在火堆旁,抱搓着自己双臂,仍是瑟瑟发抖。

她的身体肯定比不上敖策那么好。

那发抖的样子十分可怜,就像一只被淋湿了羽毛的小鸡。

敖策道:“过来些。”

敖冉挪了挪步子挨过来。

火光忽闪忽闪,掩映着敖策的脸,忽明忽暗。

他想起方才敖冉双腿盘在他腰上抱他的场景,亦想起她轻颤着与他说那话的时候。

敖策闭了闭眼,又睁开,手臂上已霸道地一把揽过敖冉的身体,紧紧揉在怀里搂着。

敖冉还有些反应不过来。

就听敖策说道:“我身上暖和些,比烤火要好点。”

果真片刻,敖冉就感觉到透过薄薄的湿里衣,从他身上传来的温热之意。

想他常年习武,身体本就结实温燥,这点湿冷算得了什么。

他的怀抱又宽厚严实,把她裹得紧紧的。

后来敖冉就不发抖了,懒洋洋地靠在她二哥怀里。

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。

等她醒来时,身上的里衣衣衫已经干得差不多了。

就是浑身酸酸沉沉的。

敖冉一时没动,看着洞口外面的飞雨,忽而说道:“二哥,对不起。”

敖策问:“你哪里对我不起?”

“我没有听你的话。

你要不是来救我,也不会和我沦落到这般田地。”

这次敖策进京来,避免目标太大,并没有带多少人手。

所以现在失的失、散的散,自己还连累他一起被追杀,最后不得不躲到这山洞里来。

要是她二哥在徽州,谁能在他头上这样撒野。

敖策平心静气道:“你说说,这般田地是指哪般?”

敖冉愧疚道:“我不曾见你这样落魄过。”

敖策道,“你是没见过真正的落魄。

真正的落魄是指面对现实无能为力,所有的操控和决定都掌握在对方手里。

可现在你还有大把的机会反败为胜,这就叫落魄了?”

敖冉无从辩驳。

敖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,又道:“这顶多只能算是一时的隐忍。

人不能顺心如意得太久,否则就会得意忘形,以为自己会一直顺心如意下去。

倘若一个人能处处算无遗漏,那便是他心中定已丢失掉了什么。”

敖冉顿时明白,她竟被敖策的话给安慰到了。

计划赶不上变化快。

倘若那时她继母出事时,她当真谨记敖策的话,对继母袖手旁观、不管不问,那她心里究竟还剩下多少温情呢?

雨过天晴时,丝丝阳光从云层里筛下来,敖冉朝洞外看去,见洞口悬着一道七彩斑斓的彩虹。

等雨停了过后,石头上的衣服也差不多烤干了。

两人就得想办法离开这里。

太阳出来,驱散了崖底的雨气和蔼蔼雾霾,下面的光景逐渐清晰了起来。

敖冉站在洞口往下看,见山谷之中绿意盎然一片,草木植被十分茂盛。

而他们所处的这个山洞,已经偏向于断崖的下半部分了,离崖底没有到崖顶那么高。

现在又没下雨了,下去崖底总比先前更容易。

这回敖冉比之前一样自觉,敖策还没有所动作,她就自个走到他面前,软绵绵地搂上他的颈项,准备盘腿往他腰上缠。

缠到一半,敖冉发现他正低头看自己,有些底气不足道:“二哥,怎么了吗?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?”

她不会轻功,力气又没有敖策大,这悬崖凭她自己肯定是下不去的,只有依靠她二哥么。

敖策一只手将她身子托起来,嘴上却道:“你这姿势,对于你一个姑娘家来说,不是很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