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九儿虽欲前往御书房,却不是想去见贺萧寒。御前殿堂若非有诏,是不允见的。何况她如今没名没份,又要以何种身份去求见呢?

她甫一露身,果不其然便被侍从所拦住。侍卫见楚九儿身着素净,发上一点珠钗皆无,以为她是哪家新晋侍女,喝道:非诏不得入内,还不快退下。

楚九儿眨眨眼睫,微微笑道:侍卫大哥,我非故意闯入,只想问一声刘潭刘大人如今在何处?

侍卫闻言瞄了眼她,冷声道:刘大人乃御前侍卫长,哪能是你说见就见?

楚九儿心下了然,面上蹙起愁容,软了声音哀求道:大哥,我与刘大人是旧相识,正有急事告知与他。请您告诉我他如今在何处吧?

楚九儿本就生得好看,虽无一点装饰,却依旧动人,她含嚬欲泪的模样让侍卫心一颤,原本冷厉之声也微微软了下来,正欲应允,却听得黑暗里一声低喝:发生了什么事?怎如此吵闹。

身影在灯光中渐渐明了,楚九儿凝眸一看,正是她想要找的刘潭。

刘潭把目光扫向楚九儿,也是一愣。身旁的侍卫见状以为楚九儿所言属实,忙道:大人,这婢女说是与您相识,有急事相告。

刘潭眉头一拧,看向楚九儿的视线复杂起来:我知道了。他挥手遣侍卫回到原地,领着楚九儿到一幽静之处:王刘潭顿了顿,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称呼楚九儿,只得略过道:不知您找属下有何贵干?

楚九儿听及这旧称,心下又是一阵抽痛。她勉力端起神色,问道:刘潭,我今夜来,只是想问你一事。她顿了顿,定定望着刘潭,两年前的晓思之事,你知晓多少,又能否告诉于我?

楚九儿知道刘潭跟随贺萧寒多年,说是亲信也不足为过,刘潭还曾被贺萧寒派到过楚九儿身边护其周全。

娘娘做过什么,难道自己不曾知晓吗?刘潭语气冷冷,似乎极力忍耐着厌恶之情,如今做出这幅无辜状又要给谁看?

楚九儿闻及刘潭之话,不露初闻震惊之色,面上依旧平静道:我只想知道,你们这么说,可有什么凭证?

小姐临死前那张攥紧的绣帕便是!刘潭低喝出声,他见楚九儿似惊似疑,不禁冷笑:娘娘怕是不曾想到,小姐临死前会写下楚之一字吧?

刘潭想起曾经他真心奉楚九儿为主母,满心满意以为楚九儿是淳善之人,却没想到她竟会对贺晓思痛下毒手!不过是撞见了她与丞相洽商

他虽极力克制,语气里亦不免忿忿:若想人不知,除非己未为!若非如此,主上也不会知晓,刘潭顿了顿,加重语气道:你竟一直在与丞相私下传讯王府密报!

楚九儿愣了愣,见刘潭转身欲走才醒神,她上前想要抓住刘潭的衣袖:你说什么?什么传讯?刘潭虽与贺萧寒说辞相仿,却道楚九儿窃王府机密传给丞相,这令她满心愕然。楚九儿自从嫁与贺萧寒,便不敢再回去见父亲。若非大节,她是万不想回府的。

什么密谋、什么传讯,简直是空穴来风!楚九儿正要再去问一问,却见刘潭脚步匆匆,身影早已走远。

她只得作罢,转而走回冷宫。楚九儿虽在走着,神思却恍惚起来。脑子里混混沌沌的,贺萧寒和刘潭的话此时盘旋在脑海里,她一会想起那块方帕的字,一会又想起那言之凿凿的断言。

难不成,真是我父亲下的手?这个念头甫一冒上心头,登时便被楚九儿否决。不、不会的,父亲不是这样的人。

父亲不可能去对一介女子下毒手,何况她是贺晓思。天真善良、惹人怜爱的贺晓思。楚九儿眼圈一红,泪水滚动却不欲落下。

可是,父亲的确不喜贺萧寒,也从不曾相信贺萧寒会安分守已。若是他与旁人的密谋被知晓楚九儿突然想起那天贺晓思慌乱的神色,似是听到了什么,拉着她就要逃离,结果却被人给擒住。

微风吹来,楚九儿一惊,立马向左右看去,见没人方松了口气,她这才发觉汗已湿透背脊,指尖冰凉微微发抖。

那夜她硬撑着腹部的疼痛,被贺晓思拉着穿梭在林子里,身后隐约可闻窸窣喊闹。剧痛让楚九儿的神志都渐变模糊,她在天旋地转里最后一眼瞥见贺晓思,待到再醒来,已被贺萧寒紧紧抱入怀。

之后楚九儿呼吸一窒,她甚至连贺晓思的尸骨都未曾见到,只有满堂白花、黑沉沉的棺木横在堂内,昏暗烛火里贺萧寒的脸半没进黑暗,连痛苦都在沉默。